第十六章 欲擒故纵
齐四成心斗气:“可以赊账。”
贾小谷摸摸脑袋:“活腻啦。”
齐四说:“草,你威胁我,齐家人啥成色。”
贾小谷说:“齐东瓜这老小子不在我眼里,当初咬了我一口,看日本人面子放他一马,早晚弄死他。”
齐四说:“你弄死我他不会为我出头。这世道那有亲兄弟,只有明算账,你当我三岁小孩。”
贾小谷拍巴掌:“我就奇怪,这么横这么有出息早特么混个一官半职,这打扮跟叫花子一样,穷横。呸,丢人,钱,老子有的是,有本事来拿。”
齐四说:“老子不伺候。”
贾小谷说:“跟谁老子老子的。”
齐四“啪”一拳砸向桌子:“老子走那儿都是老子。”
便衣闻声闯入。
“滚出去。”贾小谷转头满脸笑意,“瞧你那德行,钱是你老子,我是钱祖宗。草,有我当年的风采,拿去,打壶酒,找把铁锨跟我走。”
齐四接过二张皱巴巴的纸币:“够塞牙缝的,堂堂队长抠成这样。”
贾小谷说:“草,给你的不是钱,烧纸。怪不得人家说你财迷鬼,我看纯属财迷里的金铲子。”
“谁在背后败坏我人品,算我倒霉。”见好就收,齐四不再顶撞。
贾小谷说:“有人说你是齐家最没出息的,今天一看果然不出所料,咋活下来的?”
齐四笑道:“分人,初次见面让我干见不得人的活,多少敲点。”
贾小谷拎壶酒前面带路,齐四扛铁锨远远跟随出了镇西。
林荫小道寂静无人,麦田一片绿茵。走到一颗粗壮茂密的树下,一张破草席,揭开草席,杂草丛躺着一具女尸,三十岁左右,面色灰白。
贾小谷说:“我找地方划线,照线挖坑,我这人善良,让她入土为安。”
贾小谷提铁锨走进麦田,齐四打量尸体。齐耳短发沾满泥污,渗入暗红的血迹,身体僵硬,两手紧握,左手似握有物件露出一根红色线头。齐四掰开扣出一个精巧的核桃,上面有一个对穿的小洞。
难道贾小谷是自己人?不可思议,齐四向来沉稳,此刻却心跳加速慌张起来。
贾小谷喊:“搬过来。”
将核桃塞回死者手心,齐四脑子一团乱麻,抱起尸体走到贾小谷划定的位置。
贾小谷见他脸色不对:“咋啦?”
齐四说:“想吐。”
贾小谷挖苦道:“怂样,谁把你请来的,眼瞎啦,捐钱买的。”
齐四说:“放屁,我卖消息赚钱,不干打打杀杀的活,缺德。草,喝口酒,真想吐,你先挖着。”
贾小谷说:“别跟我耍心眼,我杀的人比你骂过的人都多,跟我横,咱们一起吐。”
贾小谷点根烟慢悠悠喷云吐雾。
齐四抓起铁锨:“去你么的,我大哥杀的更多也没你嚣张。”
贾小谷说:“别跟我提那个挨刀的,小心我控制不住。”
齐四问:“你俩真有仇?”
贾小谷说:“深仇,他灭了我一帮兄弟。”
齐四好奇:“为啥。”
贾小谷没好气:“他拦路抢劫,我打抱不平,为啥,为你奶奶。”
齐四笑出声:“你怕他,行,你杀我吧,解解气。”
贾小谷说:“一码归一码,你人不错。”
齐四问:“这人是你杀的,这么孝顺。”
贾小谷说:“田嫂是**,专门通风报信,给我干掉了,这事不能张扬。”
齐四心往下沉,田嫂?
虽然地面松软,毕竟力气活,齐四干不长久。贾小谷亲自动手,这厮气力大,很快铲出雏形。
除了日本鬼子,齐四第一次产生杀人的冲动,盯住他的后脑勺,恨不能一砖拍死。
高胜没介绍田嫂的身份,也许是地下人员,也许是抗日积极分子,也许只是普通百姓。
龙梅今说过,找他联系的人手持核桃,核桃有对穿的小洞。
富人佩戴金银玉石,穷人佩戴檀木雕刻的小挂件,田嫂手里的核桃可以当吊坠,可以把玩,可以混杂日用品里。所以持核桃的人身份低微,田嫂符合要求。也许这货不知道核桃的用意,没当回事,吃不准田嫂身份,以防万一拿我当垫倍的。
“歇会。”齐四给他根烟,点上,然后点自己这根,“咋发现她是**?”
贾小谷说:“这人常去前湾做买卖,大包小包的,咋啦,你同情**?”
齐四说:“捉活的有赏。”
贾小谷说:“草,说你财迷冤枉你了,简直钱串子本身。不是掉钱眼里了,钱掉你心里了,这方面爷爷我甘拜下风。”
齐四说:“别不知好歹,我的意思好好查查,你干这个活就要干明白。”
贾小谷说:“查了,毛没查到,盯了几天,没发现有人跟她串通。昨天她下地,我拦住检查,这娘们竟然反抗,还骂我畜生。”
齐四说:“我看你想图谋不轨。”
贾小谷说:“差不多吧。”
齐四说:“给我找间房子。”
贾小谷说:“干啥,指挥我?”
齐四说:“我有手艺,做个小买卖,弹棉花。”
贾小谷说:“呸,真行,不如跟我干,安排一个美差,吃香的喝辣的。”
齐四一脸愁容:“我也想啊,上面不允许。”
贾小谷幸灾乐祸:“苦逼命,活该,千万别落我手里,搞死你。”
齐四说:“狗日的,天生坏种。”
两人习惯性骂骂咧咧,换个人根本不敢当面骂他,这就是背景的福利,他确实怕齐东瓜,一战留下抹不去的阴影,何况还有一个汪平雨。汪平雨过去啸聚小殿山,贾小谷曾想入伙,汪平雨婉拒。汪平雨是当地土匪的异类,很少在本地活动。传言每年外出数次在省外作案,回乡偃旗息鼓,与齐东瓜没有利益冲突,相反两人合作销赃赚的盆满钵满。
贾小谷相信这个传言,齐东瓜敌手无数,唯独没和汪平雨交过手,并非沾亲带故可以解释。汪平雨低调的令人忘记他的存在,论年龄齐东瓜算他父辈,纵横多年罕逢对手,日本人出于利用的目的睁只眼闭只眼。
贾小谷问:“跟高胜熟吗?”
齐四说:“咋算熟,拿枪唬人总欠我茶钱,你俩一路货,啥事?”
贾小谷说:“没啥。”
贾小谷找到一间空房高价租给齐四,还有弹棉花必不可少的牛筋弓和木槌,捎带一堆杂物,强制齐四收购:“赶紧开业,算我一股。”
齐四心里满意,嘴上抱怨:“那抢来的,抢也抢象样的,麻绳榨油,不如给我算成高利贷。我提醒你,我的买卖得到特许,想清楚。”
贾小谷说:“我养三个老婆,你有几个,再说,买卖归买卖,我不插一腿让人笑话。”
齐四说:“蚊子腿掰一半,我咋那么稀罕你。”
这次没还价痛快付钱。
贾家湾没有保安队之类的伪军,据说组建过两次,枪支到手一哄而散,鬼子干脆取消重组,治安归便衣队贾小谷,维持会负责物资供应。
贾小谷横行霸道,势力无法影响前湾,除了地理因素,前湾有狠人,两边很少来往,前湾几乎是独立的存在。鬼子规定,只要不闹事,按时提供河鲜野味保证相安无事。
镇里带枪的不少,弄不清那来的,三五成群昼伏夜出,夜晚比白天热闹。老百姓白天下地晚上兜售一些手工品,零食,甚至有补锅缝补衣的。
打黑枪抢劫时有发生,人们习以为常,贾小谷四处游走维持秩序,其实就是占便宜,无论兵痞流氓无赖通通不在话下。
小鬼子为何这么老实,其实有内在原因,外人难以察觉。抗战至今鬼子呈现颓势自觉夹紧尾巴,白天耀武扬威夜晚龟缩炮楼,听见枪声也不出动。
齐四是贾小谷的人,消息传的很快,想打齐四主意的另做它想,潜在的威胁消弥于无形,维持会长发话别招惹齐四。
齐四难得安静的过日子。
房间一大一小,墙皮脱落屋顶露风,其它还好。请人抓紧时间修补房屋,剩下的活自己动手,简单打扫一遍。购买生活用品囤积食物,人闲生事,忙忙碌碌减少节外生枝,然后请贾小谷喝酒,称兄道弟。
静下心思索田嫂之死,凶手贾小谷,假如田嫂是自己人,贾小谷不会低调处理。图谋不轨似乎也不成立,他不会忽略田嫂手握的核桃。栽赃?没意义,贾小谷必须拥有核桃和铜牌两样东西。回味龙梅今当时说话的神情,分明把自己当成一枚暗棋,这样才能体现核桃的作用。
如果田嫂是敌人,贾小谷为什么杀她,非礼未遂一怒之下杀人灭口?
思忖再三按兵不动。
高胜讲的清楚,争取深入敌人内部,除非重大情报,一般情况不联系,不汇报。
林长河住进营地隔壁,暂时不露面,帮忙整理报表抄录文件,写抗日标语。
吃完饭独自上山,假装散心,翻山下到柿子树的位置取回情报,加上自己搜集到的足够回去交差。
一切顺利,顺利的过于完美,没任何破绽,归功于策划者高明和随机应变的能力,林长河感觉自己又行了,恐惧感逐渐消退。
陈科长暗示留下的可能性很大,意味着安全系数提高,只要按部就班暴露的可能性为零。林长河确信,陈科长一定让他再回一次省城。
八路军战士训练归来,一个个抑制不住兴奋,侧耳倾听,不断听到老八路增援,老三营,整编,兵强马壮,大捷等字眼。
老八路,意味着能征善战的拥有正规番号的主力部队,至少为营级单位。
林长河紧贴门后,屏住呼吸,竭力多听一句半句的。
“陈科长。”
“陈科长,不回小殿山看看。”
陈科长说:“今天啥日子,训练强度不够,我让许排长加练。”
“别,那天不加练,老三营来了。”
“哦,我怎么没接到通知?”
“路上遇见的。”
脚步渐近,林长河急忙回到桌前,一本正经拿起毛笔。
陈科长进屋:“写了多少?”
“十几幅,够用。”林长河假装漫不经心,“听战士说老三营。”
哦,陈科长说:“原来的地方独立团,整编成一个营,超级勇敢,军区数次通报嘉奖。”
林长河问:“咱们要反攻啦?”
